楞了片刻，康俊還有些不敢置信：

她怎麽在這裏哭成這樣？在他的記憶裏，她從來沒有如此的不顧形象，從沒有如此脆弱不堪——

窸窸窣窣嘈雜中。仿佛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，本能地，擡起紅腫的眼睛，陌陌只看到眼前人影晃動，卻神智迷茫地。連是誰都明顯…分辨不清。

“陌陌？！真的是你，你這是…怎麽了？！別嚇我，快起來——”

“有什麽事先起來再說…陌陌…”

看清陌陌的臉。見她面色憔悴蒼白。目光呆滯，滿臉淚痕，康俊不禁嚇了一跳，趕緊彎下身子，用盡全身的力氣拉起地上不知蜷縮了多久、早已僵硬得都有些不靈活了的小女人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你怎麽變成這樣？他對你不好，是不是？他欺負你了。是不是？你怎麽在這兒？怎麽哭成這樣？陌陌，你怎麽…這麽憔悴？你，瘦了…”布役長弟。

拉起晃晃悠悠地陌陌，康俊近乎是用整個身體的力量在支撐她，才勉強不讓她倒下，見失魂落魄、面色蠟白，顴骨也明顯了些，往昔神采奕奕的風采女神，而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。像是狂風肆虐後的芍藥，美麗依舊，卻狼狽雕零。

‘你…瘦了……’

似曾相識的話語，瞬間喚醒了陌陌些許的意識，霍黎琛對夢若溪同樣的一句話突然映現腦海，久違的溫暖卻讓她頃刻崩潰，傷心欲絕，越發委屈得不能自已，撲入身旁男人的懷中，抱著他，陌陌大哭了起來。

“陌陌？沒事了，沒事了，都過去了，過去了！別哭了……”

不明所以，康俊只能抱著這個突然投懷尋求慰藉發洩的愛人，自然地撫拍著她，安慰著她，心裏卻不斷尋思：

她是不是真得過得很不幸福，而這一切，他是不是也要付上一定的責任呢？如果不是他離開，不是因為他的母親，今天，該守護她的人是他！而他也不會被逼去見那些他根本不喜歡的女人，他一定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這裏…哭得這麽傷心！

做完最後一項檢查走出監察室，霍黎琛沒有等那個一直攙扶自己、正等著拿結果的小護士，而是選擇了一個人回去。畢竟，他的身子只是太長時間沒走路不太習慣，根本就不是有什麽問題，而他也想多活動下筋骨。

緩步慢行著，路過一側走廊，突然，明顯吵吵鬧鬧的聲音吸引了他的註意，不經意地一打眼，望著走廊中仿佛經歷生死劫難、艱難重圓的情侶般緊緊擁抱的男女，望著哭得渾然忘我的陌陌，望著熟悉男人臉孔上輕微抓痕、挽起衣袖上清晰的包紮繃帶，霍黎琛的臉瞬間寒了下來。

‘只是一點皮外傷，她居然就在他懷中哭成這樣？她…心底還愛著這個男人嗎？’

想著自己昏迷多日，醒來後這麽久，還沒見到她的人影，她居然為了一個只是受了皮外傷的昔日戀人，當眾哭得不成體統，霍黎琛又是生氣又是心疼，為了她，他決絕跟夢若溪劃清界限，連她一味放低姿態的倒追、明示暗示的刻意討好都視而不見，可是她居然還對曾經的戀人…如此情深意重?！

一陣怒氣上湧，握緊拳頭，心口陡然傳來一陣撕裂的扯痛，霍黎琛猛一低頭，才想起自己傷勢更為嚴重，想著她對自己與愛人的差別，想著自己對她與夢若溪的態度，霍黎琛氣得整張臉龐都扭曲了，一句話都沒說，轉身大步離去。

他不是心儀夢若溪多年的嗎？為什麽，她這麽照顧他，他心裏卻只有感動，沒有絲毫多餘的愛意！為什麽她如此三心二意，他還是一樣的心疼、一樣的只想要擁有她，哪怕她心裏真的還有別的男人的影子，或者愛的…並不是他？！

霍黎琛，向來高傲自負的你，不是最不屑、不屬於你的愛，連姚蘭你都沒去強求，這一次，你是怎麽了？！為什麽半點放手的心思都沒有？！

一想到要放手，他的心竟然越發揪疼的厲害！

懊惱地咒罵著自己，霍黎琛只顧著生氣地揮袖離去，全然不知道，他剛進了電梯，康俊懷中的女人便哭昏了過去。

“琛，你真的醒過來了，好，好！你真要嚇死我們了…”

霍黎琛剛回到病房，一推門，就見家裏人全到齊了，老爺子一見愛孫的身影，顛顫著沖了上去，抱著霍黎琛，也不禁失控地老淚縱橫：

世間最悲涼之事，無外乎…白發人送黑發人啊！

“爺爺，對不起，讓您擔心了！我這不是好好的嗎？我醒了，該高興才是！只是一點小意外，睡得久了點，我保證，我不會有事的，我還沒有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呢——”

“臭小子！”

怒罵了一聲，老爺子卻也不禁咧開了嘴，攥握拐杖的手也明顯有些微微顫抖。活了一大把年紀，真得沒有什麽比這一刻更讓他開心了。

眼見鳳姨、父親也都是淚流滿面，霍黎琛的心更加不好受了起來，隨即安撫地一一表示感激。

看來自己的病真得嚇壞了不少的人，偏偏不包括他最愛的、卻沒心沒肺的那個。

“爺爺，爸，你們…都來了！給大家添麻煩了，我沒事！”

環視一圈，望著喜極而泣、面色動容的家人，霍黎琛心頭第一次盈滿溫暖的感動，純粹的溫暖。

感慨萬千，哽咽著，霍爸爸欣慰地拍拍兒子的肩膀，突然發現從未缺席的兒媳居然不在，不禁疑惑出聲：

“沒事就好！沒事就好…對了，陌陌呢？怎麽沒…”

“爸，有事…回家再說吧！”

一聽到陌陌的名字，霍黎琛渾身都像是長了刺兒一般地不舒服，莫名地一陣煩躁，竟打斷了他：

“立朗，幫我安排出院事宜！”

一見他如此焦急，霍母也跟著擔心了起來：

“還是…再休息兩天吧！你才剛醒…讓醫生好好給你查查，你的報告還沒出來吧！家裏的人…粗手粗腳的，總不專業！萬一…有個什麽情況…”

就算專業，設備也跟不上醫院啊！他急什麽！

“我的身體，我清楚！鳳姨，謝謝！放心，沒事的！回家休息也是一樣的！我不喜歡這裏的味道！再說…陌陌會照顧我的！去，幫我辦手續！”

生怕被拉自己回老宅照顧，霍黎琛刻意用‘陌陌’來充當了擋箭牌。這一刻，他是打從心底裏很想她，想跟她單獨在一起，不希望有任何人、任何事的打擾！這種認知，強烈到讓他恐慌。

一想起這個兒媳婦，原本還有游移的霍家人瞬間都是十二萬分放心，也就沒再堅持：

真是兒大不由娘啊！這窩兒要是再多點，就更不由娘了！

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些轟轟隆隆的吵鬧，慢慢撐開沈重的眼皮，映入陌陌眼簾的就是一片單一的白，嗅著熟悉不過的消毒水味，陌陌還是覺得渾身的不舒服，剛坐起身子，就見康俊慌慌張張地，拉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。

“陌陌，你醒了？！醫生，麻煩你給她檢查一下，你看她的臉色…剛剛好好的，怎麽突然就會昏過去了？！”

匆匆忙忙辦了半天的手續，康俊安排好一切，才找到醫生來給陌陌診治，急得他差點沒瘋了：

沒辦法，誰讓這裏一切都要手續，急診的病人又是難以想象的多！

“不用了，我沒事，不好意思，麻煩您白跑一趟，謝謝了，醫生！不用檢查了！我…可能只是太累了，一時…情緒又有些激動，休息下就好了！”

睡了一下醒過來，陌陌頓感渾身輕松了許多，掀開被子，便匆匆下了病床，心裏還記掛著霍黎琛的病情，工作也恍恍惚惚給曠了，現在她還有好多事要去處理，哪有時間在這裏進行一項項又耗時、又要排隊的檢查？！

上前，康俊一把拉住了她，一臉擔心。一邊伸手想要阻止，一邊又不得不小心攙扶著她：

“陌陌！身體要緊！你急什麽？！醫生都來了，還差這兩分鐘嗎？！”

他還真怕她再毫無預警來上一次，他可真能嚇出心臟病，似乎已經很久…沒有這樣提心吊膽的感覺了！他的生活曾經很美好，美好得他心疼，可是最近，卻是一片隱瞞籠罩，籠罩得他覺得活著都是一種遭罪。可是剛剛那一刻，他死水一般的心仿佛又有了生的感覺，那麽的清晰，那麽的…真實，痛卻也快樂著。

“真的沒事！不用麻煩了……”

“陌陌？”

見兩個人各執己見、磨磨蹭蹭，被晾在一邊，醫生急得搶過了話：

“兩位，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？！我還有一堆病人等著安排檢查、會診呢！要不等你們商量好了，再過去叫我！”

“好的！麻煩你了，醫生！”

搶先打發了醫生，陌陌回過身來，才推開身旁攙扶的男人，回避地向後拉開了一段距離，才平靜地打開了話匣子：

“今天，謝謝你了！剛剛的事兒…我失態了，你別介意！咦，你的臉…怎麽了？！”

這才註意到康俊的異常，陌陌也不禁看直了眼：他跟人…打架了？還是——

在她眼裏，這個男人，一直算是溫文儒雅，做事也不算毛躁。

“一點意外，沒事！對了，是不是出什麽事了？你怎麽會在這裏？！還哭得那麽的傷心…..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…”

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臉頰，康俊也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不需要！我的事，我自己會處理！如果沒事，我要走了…”

看他臉上的抓傷，似乎也有女人指甲的痕跡，陌陌也就沒再多問，自己的事，不論好壞，更是不想他在攙和，而今她的婚姻，出現危機，她卻也明白，兩個人，已經錯位無望！

“我送你…”

陌陌一再的劃清界線，讓康俊有些堵心，走廊相擁的那一刻，他真得都有些醉了。為什麽只是眨眼睛，他的夢…就醒得如此徹底了？！

“不用了！也不是…很方便！謝謝你，康俊！再見！”

不想再生誤會，陌陌拒絕得直截了當，還是感激地朝他點了下頭，陌陌隨即轉身離去…

***

再怎麽生氣、傷心，還是無法掩去心底明顯的擔憂與關切，走出病房，陌陌還是不由自主地擡腿往頂樓的頂級套房走去。

‘蘇陌陌，只要確定他真的沒事了，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去上班了吧，如果那樣真的對他比較好、他真的會很開心，你就當…什麽都不知道吧！畢竟，他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，這個時候，你怎麽還好意思小肚雞腸，還好意思去計較？不可以…對病人發火，也不可以惹他生氣…你只要偷偷看一眼，確定一下就好…’

不停地給自己找著借口洗腦，卻還是阻止不了那近鄉情怯的步伐，剛看到那微微敞開的房門，陌陌就剎住了步子，隨即，沈痛地閉了閉眼眸。

她真的好怕…好怕再看到什麽她不想看的，她好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的崩潰。平覆了許久波蕩的心境，陌陌才慢慢放緩了腳步，輕柔至極地走了上去。

站到了門口，陌陌還是深吸了好幾口氣，側耳傾聽了許久，才試探地緩緩探出了頭。

一個定睛，陌陌倏地推開了房門，只見，寬大的房間空無一人，熟悉的床鋪、床單已然全部扯掉，心一驚，陌陌想也不想，幾個大步就沖了進去：

‘人呢？怎麽回事？’

聽到開門聲，正在洗涮間清掃的護士笑嘻嘻地跑了出來，還跟陌陌主動打起了招呼：

“蘇小姐，您來了？！”

“袁護士，這是…”

“蘇小姐，好消息！您先生已經醒了！剛剛已經全面檢查過了，除了傷口還在良好恢覆中，暫時還不宜扯動之外，身體一切正常，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！剛剛霍先生堅持辦理出院，還急著回家呢！一家人都高興壞了，還沒來得及通知您…..哎喲，說不定是想給您個驚喜呢！都怪我多嘴！”

突然想到了什麽，護士小姐倏地捂住嘴，一副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的可愛模樣。

“回家？！嗯，我知道了，謝謝你，袁護士，那我…先走了！”

一絲苦笑浮上嘴角，陌陌轉身跑了出去，肩膀卻立馬跨了下來:

他好了，卻連個電話都不給她打，出院了，也不通知她？！他不知道，她也跟那個女人一樣的擔心他、關心他嗎？

回家？！他那麽多家，回哪一個她不知道，她卻很清楚，絕對不會是回跟她的那個！

心像是被什麽掏空了般，陌陌哪裏還有心情回去上班，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，眼睛又是通紅通紅的。

無處可去，她只能捧著一顆淌血而破碎的心，選擇回家獨自舔舐。

***

將全員出動的一家人一一驅逐、各歸各位後，想到醫院的那一幕，霍黎琛還是郁悶地要死！這就是所謂的美女效應嗎？什麽地方都能惹得桃花四處亂飛！想起這個像是命中註定的老婆人選，霍黎琛就頭疼得要命！

老天爺要是給他個醜女，他肯定不甘心；沒想到賞他個絕色美人，他也會怨聲載道！

不管怎麽說，他都已經拿定主意，這輩子都要將她死死捆在身邊，他不止要她的人，還要她的心，初戀就是初戀，過去就是過去，他不會留戀，也絕不許她吃回頭草！

回到家，一行人便將大包小包的行李搬回了房間：“少爺，行李…?”

“放下！沒你們的事兒了！”

隨手指了指屋內空著的一角，霍黎琛坐到沙發上，打發了眾人，揉了揉發疼的眉心。現在看著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，他都有些暈。

“少爺？！我還是留下來伺候您吧！您的身體…”

看了看管家，劉媽還是有些不放心？這個時候，最需要人了，再說，這麽些行李也需要收拾整理？！

“不用！我自有分寸！需要的時候，我會叫你——”

擺了擺手，霍黎琛有些不耐，私事上，他不喜歡任何人質疑他的決定，也不喜歡一群人跟前跟後，這個規矩，他們該懂。

“是！那我們先走了！”

了解少爺的脾性，對望了一眼，隨即將東西各自放好，轉身將獨立的空間留給了他。

閉眼小憩了片刻，霍黎琛拿起手機先了解了下公司的情況，簡單地吩咐了些事，處理好一切，霍黎琛才站起身子。

深思了許久，看了看遠處的行李，想著以後的安排，霍黎琛剛按下陌陌的號碼，想CALL她回來，突然一陣門鎖轉動的輕響傳來，冷眉一挑，隨即掛斷了電話。

一路游魂一般，陌陌極致的心不在焉，擦肩而過，都是過眼不入。上了樓，也像是定弦的機器人，本能地沿著熟悉的軌道前行，直至一排行李擋住了去路，她才回魂般倏地擡起了垂了一路的頭。

陪了多日的男人突然屹立眼前，陌陌瞬間激動地熱淚盈眶，不管不顧沖上前去，緊緊抱著霍黎琛，又笑又哭：

“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回來了？！你知不知道…我一個人多擔心….”

笑得是他回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家，哭得是他的沈默害得她難過了許久，她真怕就此失去他，永遠地失去他。看到他的那一刻，她死灰一般的心就像瞬間覆活了，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。

“好了，哭夠了吧！你不是打算這樣抱著我哭一天吧…”

本來還對陌陌的冷漠頗有微詞，可是看到她在自己懷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，霍黎琛的心竟一下子軟了，滿肚子的不滿竟然就這樣壓了下去，根本舍不得再苛責她半句。

不管怎麽抗拒、否認，霍黎琛始終不能欺騙自己，他對她的寬容度或許早已超越了他能給的極限：比如他曾經要求自己的妻子必須只有他一個男人，必須愛他的人，必須對他全心全意！

現在，他的要求竟然簡單到——只是想把她留在身邊而已！

見陌陌雙眼含淚，笑著搖了搖頭，霍黎琛努嘴示意了下一邊的行李，毫無愧疚地吩咐道：“把東西整理好，做飯給我吃！”

知道霍黎琛要在家裏休養，陌陌樂得一顆心都要飛到天上去了，過去發生的一切，在這一刻變得那麽微不足道，笑嘻嘻地推著霍黎琛坐到沙發上休息，抹掉眼淚，像個盡職的小女傭，按照主人的吩咐一樣樣將東西搬回，一樣樣整理放回原位。

如果霍黎琛不是忙著交代公事的來電，如果他有像平常一樣黏在她的屁股後跟著看看，他就會知道…那一堆的行李中，她的，比他的還要多上許多。

自始至終，沒有人告訴過他，陌陌為他做過的一切，而他，卻因為怕夢若溪或康俊的事多生事端，選擇了對醫院的一切，三緘其口，甚至對過往的一切，都打算不再重提，他想借著養傷期好好跟她放松一下，過一段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二人生活。

收拾完一切，陌陌擡眸，見霍黎琛還在陽臺一角打電話，生怕自己聽到什麽不該聽的，她選擇了乖乖地站在他身後很遠的安全位置等著他、看著他，無語的凝望，她的嘴角卻也泛起絲絲幸福的漣漪。

看著一個人，就可以這樣滿足，或許…這才是愛吧！

直至霍黎琛掛斷電話，轉身回屋，陌陌才開口打破沈默：“你想吃什麽？！我去準備！”

霍黎琛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，突然陌陌手機又響了起來，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，只不過這一次變成了陌陌在講、霍黎琛在看。

“去請假！從現在開始，我要你全天候照顧我，直到我…康覆為止！”

陌陌剛掛斷電話，霍黎琛霸道冰冷的命令飛撲而來，直接將她嘴角剛想綻放的笑意凍了回去。

見霍黎琛又是一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氣，陌陌瞬間不滿地拉下了臉。為了他的事，她都已經破壞公司規矩帶工作回家完成了；現在他都好轉大半了，他居然還要無理地逼她請假，而且還是不確定日期的？！他分明就是故意為難她？！

如果真這麽幹了，以後公司還敢要她嗎？

怎麽可以這樣，護士明明說只要不扯動傷口，他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問題了？！

一想起醫院時他對夢若溪的和顏悅色，想起剛剛對自己的疾聲厲色，陌陌心底的委屈、難過更甚了！為什麽她對他越好，他對她反而越差？！她辛辛苦苦照顧了他一個月，他連個謝字都沒有？！

夢若溪只是去看他一下，他就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？！他怎麽就沒看到她一個月的不眠不休，也瘦了？！

越想越不甘心，陌陌也不再一味謙讓：

“我不請，你不是已經沒事了？而且我都已經…”

陌陌剛想解釋說自己為了照顧他，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正常上班、搞特殊、已經對公司很抱歉了，話還沒說完，卻被霍黎琛半路給截斷了：

“自己請假，或者我讓公司開除你！你自己選！”

陌陌的直接拒絕，聽到霍黎琛耳中全然變了味，不禁讓他萬分惱火，拿起手機晃了晃，警告地狠狠瞪了陌陌一眼。

想著自己生命垂危，她這個做妻子的居然都沒有夢若溪一個外人盡職，對康俊，一點小傷，卻緊張到在醫院走廊大哭大鬧，霍黎琛心底很不是滋味，就算她不喜歡他，他也要她把妻子的義務給補回來，而且以後都不會放任她如此放肆。

“你——”

被霍黎琛囂張的態度氣得差點哭了出來。知道他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，陌陌轉過身子給公司打了電話，先請了七天的假，並答應回去交接，可以電話指導。

“這下你滿意了？！”

掛斷電話，陌陌轉身生氣地對著霍黎琛大吼道，眼淚還是禁不住掉了下來。

本來就夠難受了，現在連工作還要被他控制，揮手抹掉眼淚，陌陌氣得面紅耳赤，根本不想再搭理他，哪裏還管他肚子餓不餓，轉身就往門口走去。

見她大發脾氣、氣得還哭了，一時心疼，霍黎琛下意識地伸手就想攔下她，一時激動，一個用力，胸口也跟著一陣針紮得疼，霎時，他的氣息都變得粗重了起來：

“陌陌，呼——”

驚覺身後的異樣，轉身，來不及多想，陌陌已經心軟地沖了回去:“你怎麽樣？！誰讓你亂動的？有沒有扯到傷口，要不要叫醫生來…檢查一下？！”

扶霍黎琛坐回沙發，陌陌緊張地就去扒他的衣服，心裏一陣懊惱的自責：她發什麽火呀，又不是不了解他的脾氣，跟他計較什麽？！

“你不生我氣了？！”

見她如此緊張自己，霍黎琛心花怒放之餘，心裏也酸澀得難受。看她難過，似乎真得很不想請假，按住她亂扒的小手，霍黎琛伸手摟緊了她。

擡起眸子，剛想掙紮，突然想到他的傷，陌陌又停下了動作，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，最終，無可奈何地…輕輕搖了搖頭：

“你想吃什麽…我幫你做！”

示弱的詢問已經明顯給出了回答，陌陌心裏明白，她在乎他，就算他蠻不講理，就算他傷害了她，她也還是在乎！

不想見她如此委屈，霍黎琛伸手環抱著她，溫柔地輕輕擦了擦她臉上未幹的淚痕，終歸還是做出了讓步：

“我只是想你陪著我，如果你的工作…可以帶回家來做，我也不會阻止你…”

“好！”

聽霍黎琛說想自己陪著他，陌陌竟心花怒放，心底的氣消弭了大半，眸子也瞇了起來。

四目凝望，親密的貼靠著，兩個人都沒再開口，像是每一對劫後餘生的愛侶一樣，靜靜地、真實的一個擁抱，已經讓兩人無比的滿足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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